December 28, 2020

如果許一個願

年末總是被包裹在雨水裡。連日多雨,陽光短短地出現然後消失。不開燈的房間是洞穴,濕涼的天氣適合待在被子裡久一些,住在平地的人可以在假裝在有雨和霧的山上醒來或睡去。持續在家上班,早上吃下麵包,為植物們澆水,把昨晚棲息在陽台的植物移到房間的桌上,打開電腦,連結上班模式。從四月的午後燥熱,到十一月的雨後陰涼,盆栽般原地種植,沒有哪裡可去。傍晚繞著住宅區的馬路慢跑,忽然陽光和雨一起落下,聽說更遙遠的地方下的是雪。

無法出遠門的日子,只能斷斷續續地想念他方,從記憶的井打撈一些場景和細節,順著雨水回放。去年這個時候剛從日本回來,當時穿著大衣,出門前用厚實柔軟的衣物把自己包裹起來。走很遠的路,散很多的步,迷路成了樂趣。走在乾淨好看的街,被各種新鮮的物事吸引,內心的愉悅像路邊見到的暖黃銀杏,在秋日的陽光下閃閃發亮,風吹時發出好聽的聲音。

離開鎌倉的那天,下了一天的雨。和在東京醒來的第一個清晨一樣,睜開眼後的天空是淡薄的灰。說再見前想再看一次海,於是走到住宿附近的海邊,販賣機的罐裝咖啡放在外套又袋裡溫熱得剛好。陰天的海除了安靜,還有種置身事外的抽離感。眼前的海更廣闊了,灰色的海平面,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。海浪明明在動,同時也像是靜止的。想起杉本博司透過觀景窗採集的那些,一片片無聲的海景。不知站在沙灘看了多久,咖啡不熱了,雨一點一點地下。

那時心想,什麼時候能再來呢,希望是不久的以後,可是幾個月後世界徹底變了樣,才發現日常原來脆弱,輕易的都變得艱難。新聞讀起來有如災難小說,但現實不是翻個頁或把書合上就能過去的。今年像當時的海,不同色階的灰底下是各種形式的困頓和不確定,失去與毀壞並存。必定還有更多,更多我無法想像的在崩塌。如果許下願望是適合用來結束一年的儀式,今年願望是,期盼陽光能早日穿透陰霾雲層,可以暢順地呼吸,開始述說那些失而復得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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